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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yond the veil 帷幕之後 第一部》 (2020-21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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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人會選擇背叛的原因不外乎幾種。或趨名逐利,或生死相脅──人總是能為自己的背信棄義找到各種不得已。
可縱使如此,每一次的背叛也總夾著刻骨銘心的恨。恨對方的選擇,恨自己愚昧輕信,更恨無力改變那些本不該有的結局。
然而所有波瀾起伏在這一刻都顯得那般無用。

莊園、壁爐、防護漏洞、追蹤咒、血緣魔法──

天狼星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病態的紅暈。他的右手痛得幾乎握不住魔杖,可他仍然不顧一切地朝貝拉甩出一個繳械咒!

──這麼多天布萊克找不到雷古勒斯──因為貝拉背叛了他們!

 

貝拉似乎沒有想到他還能動,神情微變,然而她並沒有躲,反而挑了下眉,直接迎了上去。
咒語撞在她身上那瞬間,一面金色的煉金符文組成的護盾浮現在她身前,擋住了咒語,原本就並不強的咒語幾乎在碰到煉金陣的瞬間就消弭無蹤。

璀璨的金色光芒下,天狼星卻不合時宜地怔了下。
下一秒,一道切割咒擊中了他的膝蓋,鮮血瞬間浸透了他的長袍下襬!

“我倒是小看你了,我的表弟──沒想到你那手還能動……”
貝拉看著天狼星失去支撐跪倒在地,語氣輕柔,手上卻一點也不含糊,又給了他一個繳械咒──

魔杖飛進了她的手裡,被她喀地一聲像折樹枝般隨意地折成了兩段。

折斷巫師的魔杖如同斷他的骨,折辱成分更高,即使是巫師間的生死決鬥也很少會這麼做。
而貝拉卻是毫不猶豫地做了。

她揚了揚手,像是特意展示給天狼星看,然後裝模作樣地道:”讓我想想──還差了什麼。喔,反幻影移形咒……我可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不過我想奧賴恩叔叔現在是顧不上你了。”她冷酷地說。

下一瞬,空氣中隱約有什麼東西壓了下來。

 

”看看──看看你這樣子……別枉費了我那雙手套,天狼星。”
貝拉的聲音裡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得意,語調卻是從未有過的柔和,”詛咒的滋味──疼嗎?這可是我準備許久的驚喜……它有個不錯的名字,叫做”永生”,”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慢悠悠地走到天狼星跟前,然後故意從頸間掏出掛墜在他眼前晃了晃。

”第二個驚喜。眼熟吧?雷古勒斯可是寶貝得很。”

那正是不久前天狼星給雷古勒斯刻的掛墜。
上面的防禦符文能夠抵擋大部分的攻擊咒語和召喚咒。原先加上反召喚咒是為了防止他人搶奪雷古勒斯的掛墜──
如今,卻成了貝拉的保護符。

 

然而天狼星沒有貝拉預料中困獸般的焦躁和暴怒。

他看著貝拉,沉默了會,而後竟是笑了起來。

冷汗隨著他的動作滑落,那雙灰色的眼眸卻是水光瀲灩,形若瘋狂。

“哈……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他笑著,嘴角倏地溢出黑紅色的血。

貝拉微微瞇起眼,語帶威脅地道:“你──說什麼?”

天狼星卻沒有回答她的意思。

他費力地咳了聲,收斂了笑意,脫力般跪坐在緩緩積聚的血泊中──動作牽動了傷口,讓他全身的肌肉都因為劇痛無法自制地顫抖,可他卻恍若未覺。

”在布萊克宅,沒有人對妳有任何防備。雷古勒斯叫得妳姊姊……”他搖了搖頭,說著,竟是又勾起了嘴角:”所以……為什麼呢,貝拉?”
“我以為妳很清楚……布萊克是妳現在最大的倚仗。”

貝拉狐疑地審視著天狼星。半晌,她才冷笑著道:“啊,你說得對──”

或許是認定了對方已然窮途末路,再開口的時候,貝拉的聲音裡多了些傲慢和嘲弄:”布萊克當然是我的倚仗──如果能變成我的,不是更是好?”

”至於雷爾,不過是比你早了一步。與其擔心他,還不如猜一猜……你什麼時候會得到”永生”?”她悠悠道,絲毫沒有隱瞞話裡的薄涼和惡意。

天狼星卻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側過臉,低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調整呼吸,不再言語。

 

貝拉對他冷漠的反應很不滿意,臉上的神情不自覺淡了些。

她用力地攏了下袖子,打量著他,看著,卻是嗤笑了聲。

“你知不知道──你就快要死了,天狼星?”她問道,”你當然知道──不是嗎?”

“可死到臨頭,你還是這樣不服軟。你從小──就是這樣討厭。”她說。

 

從前的不甘、所有不能說的、來不及說的──如今終於有了機會──有了宣洩的出口。

她自顧自地接著道:“我以前想過……為什麼你這樣讓我厭惡。連安多米達都要勸我不要針對你──難道真的是我的錯?”

天狼星低著頭,左手按在膝蓋的傷口上試圖止血,卻只按出一手的血──沒有魔杖,傷口縱使在癒合,還是趕不上失血的速度。
失血和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可這都不是最致命的。
他最先觸碰到詛咒的右手已經沒有知覺了。胸腔裏卻彷彿有火在燒。

 

貝拉冷眼看著他徒勞無功的動作。
或許是塵埃落定的篤定感,她的語氣裡竟有著絲難得的平靜。

“後來我明白了。不是我的錯,天狼星。而是因為你──因為你從出生就奪走了我想要的一切──”
她頓了下,才接著道:“你覺得你和我們都不一樣,憑什麼呢?同樣是布萊克家的一員,憑什麼你能比我們更有底氣?”

 

貝拉是看著天狼星出生的。那時候的她早已經大到足以記清一切。
她清楚記得大人們的反應、記得父親似乎有些失落的神情、記得奧賴恩的眼神。

真正讓她明白自己失去什麼的是進入霍格華茲念書的第一年──那年天狼星三歲,她的祖母厄瑪也在那一年過世。
她匆匆從霍格華茲回到布萊克家,卻被告知只有天狼星可以進入家族墓園。

之後在霍格華茲的生活──面對那些純血家族出身的追求者──那些人的存在總是無時無刻不提醒自己,她雖然是布萊克家的長女,卻也不過是家族裡一朵待價而沽的花。
只要和家族談好”價錢”,就能將自己買走──而她,還得記著自己的根在哪,記著不論到哪都得和家族同氣連枝──多麼噁心。

每當她看著天狼星和雷古勒斯,她有多麼羨慕他們,就有多憎惡──

“憑什麼別人趨之若鶩的東西,你卻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憑什麼你不需要爭取就能得到我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天狼星似乎終於攢出了點力氣看她。
他抬起眼簾,幾乎沒有情緒地低聲道:”所以妳想要布萊克家。──這就是……妳選擇背叛的原因?”

貝拉說了這麼多,卻得到如此不鹹不淡的反應,瞬間變了臉色,臉上滿是被冒犯的慍怒。

她一腳踩進血泊中,情緒激動地抓起天狼星的衣領,高聲道:“──背叛?不,我才是真正忠於布萊克的人!”

“因為奧賴恩的懦弱和退縮,布萊克家才陷入了現在這樣的境地!你呢?天狼星,你又能帶領家族走向榮耀嗎?好不容易得到黑公爵的青睞,憑什麼布萊克的未來要交到你的手上!”

“我又有哪裡不如你了!為什麼不能是我──”

 

天狼星皺起眉頭,抬起滿是血印的左手推了她抓著自己的手,力氣卻比貝拉想像得輕。
雖然在那瞬間地上亮起柔和的微光,然而或許是因為虛弱──又或許是因為別的──那個無杖魔法並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就黯淡了下來。

甚至看起來都不是一個攻擊魔法。

 

貝拉怔怔地望著光芒消失,很快又不以為然地大笑了聲,然後用力將天狼星扔回地上,冷眼看著他痛得蜷縮起身軀。
“怎麼,終於覺得對不起我,不好下手了?”貝拉道。

她看著天狼星因為疼痛而抽搐的背脊,終於擠出一點微不足道的手足愛,給了對方幾秒的喘息時間,才接著道:”可是來不及了,我的弟弟。我必須這樣做。”

“布萊克家需要一個強大的領導者。可以在家族遇到危機的時候疾風厲行解決問題──可以果斷地站出來表態……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這些奧賴恩做不到,而你──你和雷古勒斯,同樣做不到。”

當雷古勒斯第一次被設計誤入翻倒巷”皮骨與血”商店的時候,若是奧賴恩能夠展現他身為家主的魄力,那她也就服了。然而他的處理讓她失望了。後來他立定了繼承人、含糊地處理安多米達的事──沒有一件讓她看見布萊克的未來。

“布萊克就該永遠純粹,如果是我,必定能夠讓布萊克站在純血的巔峰。我絕對不會犯和奧賴恩一樣的錯誤──我絕對不會像他那樣瞻前顧後!黑公爵需要的東西,我必定傾盡布萊克的力量為他尋得;他眼前的障礙,我必定為他剷除──”

她眼神裡閃耀著光芒,除了狂熱,幾近溫柔:“黑公爵必定能夠清洗魔法界的汙穢,創建一個純粹的、屬於巫師的世界。屆時,布萊克將會與黑公爵之名一同流傳千古──再也沒有人能奪走屬於我們的榮耀……”

 

天狼星聽著,按著胸口的手不住地顫了下。他感覺胸腔裡的所有器臟都在灼燒,幾乎分不清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更不適。他再也忍不住地咳了起來,心想:我究竟在期待什麼?

從前的深惡痛絕和苦大仇深,未免……可笑。
若他還是選擇葛萊分多──若是布萊克如同曾經那樣乍然失去繼承人,黑魔王也沒有表現出對布萊克的重視──

天狼星伸手抹去了嘴邊的污血,強自壓下了想要吐出什麼東西的慾望。

他看著貝拉腳下踩著的血印,眼神微黯。

”若是……黑公爵失敗了呢?”他低聲問。

 

空氣彷彿凝結了一瞬。

然而或許是他的聲音實在太虛弱,貝拉並沒有暴怒著要殺了他,更沒有花費力氣質疑他的立場,只是冷冷地嗤笑了聲。
“沒有這個可能。沒有任何人能擊敗黑公爵,我會排除一切障礙──就如同排除掉你。”她冷酷地道:”將來──若真有那一天,那必定代表布萊克早該滅亡。而我,會是親手埋葬布萊克的亡主。”

最後這句話,卻是和曾經的天狼星不謀而合。

可即使滅亡──也不該是佛地魔的陪葬。

 

失血和詛咒的內傷不斷磨著天狼星的意識。他再次擦去了嘴邊溢出的黑血,將手探入了胸口。
“我開始好奇……妳能不能通過誓言的考驗。”他說,嘴角溢出了更多黑血。

 

貝拉揚起下巴,一臉不耐地問道:”什麼誓言?”
她眼神中的熱切還是出賣了她。

“妳說這些,不就是想知道……?繼承儀式,”天狼星喘了口氣,竭力壓著虛浮的氣息,可聲音還是有些不穩,手也止不住地顫抖:”──忠於布萊克家,永不背叛。”

貝拉臉上浮現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如果只剩下她有資格繼承,布萊克的先祖必定不會阻撓她。可她翻閱許多家族藏書,卻從來沒有記載要如何才能讓誓言被認可──

還不等她開口,就聽天狼星道:”可妳……殺了雷古勒斯。”

 

貝拉的笑容一緩,眼神危險地緊盯著他。
“你說──因為我殺了雷古勒斯,所以不會被承認?──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天狼星終於忍不住咳了聲,吐出一塊像是內臟的東西。
“妳……不信,或者收手──咳……”
話還沒說完,竟是又咳出一大團黑色血塊,糊成一團,根本看不出是什麼。

不只是吐出來的東西模糊。他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

 

黑暗中,彷彿有什麼扇動著翅膀,悄然而至。

貝拉看著眼前混亂又恐怖的情景,神情裡有著殘忍的快意。
她等著天狼星咳完,才慢悠悠地道:
“那又如何?不是我親自動的手,你覺得布萊克的先祖會管那麼多?不要跟我說你記不清布萊克的歷史,死幾個人根本不算什麼。”

“況且,只要你死了──又有誰會知道……是我殺了雷古勒斯?”

 

天狼星的身體劇烈地顫了下。

貝拉是故意的──她不可能──在他死之前,她不會──那沒有意義……

可她從未否認。

她就這樣……說,”死幾個人”。雷古勒斯他──

 

過低的血壓讓天狼星彷彿身處虛無之中。他幾乎是費盡了最後的力氣,痛苦地按著胸口,嘔著血,嘶聲道:
“所以……我不能死──”

 

他的聲音淒厲而模糊,可貝拉還是聽見了。

她冷笑了聲,看著天狼星的身體漸漸沒了起伏。

 

晨曦被阻擋在雲層之後,最後的夜風吹拂而過,彷若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切歸於無聲。

 

而天色也終究是亮了起來。

“──就這樣死了。”她面無表情地說。”真是……無趣的遺言。”

 

貝拉踱著步子上前,不輕不重地踢了天狼星一腳,原先坐著的姿勢順著她的力道向側邊倒下。

她注視著天狼星被長髮遮掩的面龐。

良久,她才道:”若是雷古勒斯像阿爾法那樣,那留著他也未嘗不可。”

殘疾,無後。──可終究可以是家人。

 

貝拉揮動魔杖讓地上帶著詛咒的手套飄起,又指揮著手帕將摺疊好的手套包了起來,才塞進袖子。

詛咒“永生”出自一位埃及的黑巫師。而效果──果然如對方所說,能夠讓軀幹僵直、內臟溶化……生效的速度也不算慢。那麼,同樣可以用在那些人身上……
雖然成功除掉了最大的阻礙,可還有那些隨時可能反噬的”同夥”。

她掃了一眼四周,皺著眉將樹叢恢復原狀,又將先前天狼星遺落在地上的掃帚縮小,和折斷的魔杖一起,像點燃火柴般燒了。

她望著火光,心想:若是讓奧賴恩發現自己的兒子死了,必定會找到這。

她得把所有東西都處理乾淨。

 

“──這就是勝利,”貝拉低語,像是激勵自己般,微微握緊了魔杖。

這些日子的籌謀,她終於得到她想要的。

 

她轉過身,正想處理天狼星的屍體和血跡,卻突然一陣心悸,瞳孔不自覺地收縮了下。

下一秒,她的魔杖竟然從手中飛了出去!

 

貝拉猛地回頭,看見不遠處,那個本該被她殺死的人──正站在那裡,手裡拿著的──是她的魔杖!

她反射地看了眼剛才天狼星倒臥的地方,不可置信地尖聲道:”你……你竟然擺脫了詛咒──?不,不可能!你早該死了──你不可能還活著──!”

 

天狼星身上渾身是血,彷彿剛從地獄爬上來的厲鬼;被貝拉扯開的衣襟敞開著,露出駭人的污血和用汙血繪成的煉金符文。

若貝拉曾經進過布萊克家的墓室,就會發現他身上的符文──和墓室裡鎮住靈魂的符文竟有許多相像!

 

天狼星用貝拉的魔杖指著她,死白的臉上陰氣森然。

“──妳問我……為什麼不能是妳。”他輕聲說。

情勢逆轉。
貝拉驚疑而忌憚地看著他,小心地退了一步,後腳跟卻踢到了一面透明的牆。

“就憑妳剛才的話,我就不能將布萊克交給妳。”天狼星沙啞地道:”就算雷古勒斯不在了,也不會是妳。”

 

畫完煉金符號的那一瞬間,天狼星失去了意識。
恍惚間,他彷若再次跨越了界線。

可他終究是回來了。

 

貝拉盯著他佈滿符文的胸膛,又看著他彷彿連魔杖都拿不穩的手,很快想通了什麼,露出一抹瘋狂的笑容。
”哈──你要怎麼阻止我,天狼星?用我的魔杖殺了我嗎?來啊!你試試看啊──”

“你自己說對雷古勒斯動手是背叛!那我呢──?你敢對我動手,就不怕違背了誓言?”

貝拉察覺到天狼星確實因為她的話有了瞬間的停頓,笑得越發猖狂。

她一步步靠近天狼星,張開雙臂,道:
“來啊──殺了我啊?你這個叛徒!”

她說著,卻是仗著掛墜,大膽地朝天狼星撲過去搶奪魔杖!

 

天狼星沒有回答。
他在貝拉動作的瞬間,念出了咒語。

“阿瓦達索命──(Avada Kedavra)!”

 

森冷的綠光劃破空氣,擊碎了巍巍亮起的金色護盾──擊中了目標。

 

空氣中的束縛漸漸消融。
反幻影移形咒消失了。

 

天狼星重重跪倒在地上,看著嘴角依然掛著瘋狂笑容的貝拉瞪大雙眼、失去支撐倒臥在地,倏地,再次摀著嘴嘔出一口血。

汙血一滴滴沁入腳下的土壤,黑色和棕色混雜在一起,血腥氣卻突然清晰了起來。

 

他緩慢而費力地抽了口氣,心裡想著:快下雨吧。

他是真沒力氣處理這些痕跡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