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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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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17-08-20
Updated:
2017-10-29
Words:
34,078
Chapters:
4/?
Comments:
21
Kudos: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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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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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2

无光之境 2000 Feet Under The Sea

Chapter 3

Summary:

前情提要:

Isak接到了一起命案的辩护委托,嫌疑人是他十年前的旧识Even。他希望能到案件的真相,同时唤回和Even之间尘封的回忆。

Notes:

很抱歉这么晚才更新,感谢耐心等待!鞠躬。

我实在是太不擅长写slow burn的感情戏,这一章毫不夸张地说至少改了有30遍,而我自己仍然不满意……但如果继续改下去可能永远也发不出来,所以我宁可先让它带着瑕疵登场,无论写的多矫情,让剧情推进下去。迈过这一段后面应该会顺畅些:)如果大家读起来发现进展的太跳跃了,确实是我的错……抱歉啦。

特别说明:

1、文中对疾病症状、诊疗手段和药物效能有一定虚构。
2、文中对司法机构、法律程序、庭审、辩论、刑侦过程等参考了游戏和影视作品,并且有较多虚构。

Chapter Text

10月24日 23:30

 

Isak做了一个梦。

 

他站在岸边上,面向着一望无际的海,单薄的衣衫被寒风卷动。海水如同阴沉的天空一样呈现淡淡的灰蓝。他试着慢慢走下水中,寒意刺骨。然而他不能退缩,他必须前去寻找它。他知道它在某处等待。

 

Isak俯身潜入海中,席卷全身的冰冷如刀割般疼痛。可是他不能停下,甚至没有想过要停下。海洋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边无际,身周的温度好像随时都比上一秒更低。当他向前游的时候,水简直浅得没有游动的空间,珊瑚礁刮擦他的皮肤,水草不停地缠绕他的双脚;当他想站起来时却一脚踏空,向下望去尽是幽暗无尽的深渊;他回头寻找,却已经看不到岸在何处,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海面。

 

这片海上仿佛没有岁月,时间是比灵魂更虚幻的东西;这片海上似乎没有距离,无论他怎样奋力划动都几乎没有离开过原地。不知道究竟艰难挣扎着前行了多久,他竟然终于看到前方海底一个隐约的光点。

 

他没有时间犹豫,立刻深吸一口气开始下潜;四周本就阴沉的光线变得越来越少,他的躯体渐渐被入侵的寒冷吞噬。耳畔传来沉闷的哭号声,眼角瞥见蠢蠢欲动的鬼影。当他终于触摸到坚实的海床时,面前只剩无止尽的黑暗。他不知道剩下的力气还够不够支持自己回到水面。但是他必须找下去,无论它是不是在最深的地心,甚至世界的另一边。

 

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开始牵引他的步伐,渐暖的海水的推动他跟随前行,直至看到前方隐约的如豆般暗黄的光亮。

 

它在这里。它是一颗散发出微弱光线和温暖的圆球。

 

你终于来了。Isak似乎听到某个声音传进他脑海。带我离开这儿。

 

于是他拾起这颗带着些微温暖的球体,屈膝一跃蹬离了海底。他四肢奋力地划动,以最大力气朝海面游去。这颗发光体为他照明了前路,刚才尾随他的一切鬼魅都奔逃不见,幽咽的声音也消失无踪。回程中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下潜了多远,之前一直没有感到的恐惧此刻才稍微动摇了一下他的心神。不过,最可怕的路程已经过去,终点就在眼前。

 

冲出水面的一刻,那颗球体也跟着浮了起来,Isak看着它慢慢离开他的手,缓缓升上天空。它开始散射出耀眼的光芒和巨大的热量,照亮了灰暗的天空,驱散了海面的冰冷,那刺目的光和热让他不由得抬手遮住双眼。

 

原来那是太阳。它的回归让这个世界不再荒芜而寒冷。树叶长出新芽,蓓蕾绽开花朵,生命重新注入了整个星球和Isak的心房。他轻缓地漂浮在已经变得温暖的海面上,微笑着,荡漾着,像一叶小船。

 

 

 

 

当Isak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仍然趴在家里的电脑桌上,确定刚才是一个梦。一个不知道被什么引起,或者有什么含义的梦。可能刚才睡着的时候忘记开取暖器了,好冷。他想。

 

电脑屏幕还亮着,展示着搜索到的PTSDA的信息。Isak瞬间记起了睡着之前所追查的结果,顿时眉头紧锁,心情沉重。

 

PTSDA因副作用巨大被药剂师联合抵制。

 

已有百余例患者报告服用PTSDA导致部分记忆丧失和行为异常。  

 

药监局继续批准药品上市行为引起抗议

 

看来PTSDA在治疗心理创伤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副作用和争议。而这个副作用正是Even现在呈现的样子:记忆缺失,性格改变。Isak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

 

下次再见面,他得劝说Even从此停止服用PTSDA;这也许可以帮他开始摆脱药物的影响,也许需要更多的时间。而且现在事情说得通了,药物把Even的失忆和他们现在的状态连成了一条线。但是整件事的起点在哪儿?Even为什么会离开,又为什么会开始服用PTSDA?仍然没有找到线索。

 

Isak思考着,下意识地把手指凑到唇边。几个小时之前,这只手抚摸过Even沉睡的脸。

 

 

 

10月25日 9:00

 

 

Isak靠近Even房间的门口时,暂停了一会儿脚步。他知道门后面就是Even,心跳不由得有点加快。他的脑海中忽然开始响起婉转的音乐,好像有人在心间低吟浅唱。

 

Oh my love

Look and see

The sun rising from the river

Nature’s miracle once more

Will light the world

 

Isak拉开门走进卧室里,感觉眼前的景象好像慢镜头一样在他面前缓慢地展开。这个大得有点空旷的房间的中央,Even就坐在床头。暗弱的阳光隔着窗帘从窗口照射进来,为他的侧影勾出一道微微发光的边缘。Even此刻蜷起膝盖,手指插在垂散的头发中,脸色苍白,看上去茫然而脆弱,但是却让Isak更想靠近他了。

 

“早。”Isak走到床边。

 

“嗯。”Even声音略带沙哑地回了一声,没有看他。

 

受到冷遇的Isak反而找了把椅子坐下:"你看上去还有点低落。"

 

"低落的是Sonja。"

 

"她怎么了?"Isak回想起似乎在走廊里看到Sonja龙卷风一样离开的背影。与其说低落,不如说似乎伤心又生气。

 

"她终于开始厌倦我这个麻烦。"Even漠然地答道。

 

"也许你们之间有些别的摩擦,但是以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真的没有认为你是麻烦。"Isak诚恳地说。

 

"……她认为我应该出门散步或者看场喜剧,给朋友打个电话甚至是养条狗作伴,她认为世界上有那么多更可怜而坚强的人,我不应该继续自寻苦闷。她比我更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我也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可惜我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消沉里。失望迟早会消磨干净她的耐心,厌倦只是时间的问题。"

 

Isak想了想:“可能Sonja还不理解你需要的只是一些同理心,而不是一厢情愿的好意。——别担心,时间会帮你从抑郁中脱离出来,也会帮她慢慢理解你。你们会好的。”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帮Sonja说话。也许,并不完全是为了Sonja。

 

"我们不会好的。"Even低沉地说。"一想到以后无法摆脱她的日子,我就感到窒息。”

 

“有那么糟糕?”

 

“糟糕透顶。我好像被困在这儿,困在一个深渊和我的躯壳里,整个世界都只剩我和我的意识,无比孤独。我有时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Isak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那个潜入深海的梦;他不敢相信他的梦境和Even的感受是何其相似。他无比希望自己拥有能瞬间抚平Even抑郁的超能力。忽然,他冒出一点缓解此刻沉重气氛的灵感。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有个简单快捷的方法。是我从警察那里学到的,每次他们要辨认地上躺着的是不是尸体的时候就这样做。”Isak坐到了Even的床边,伸出手去轻按住他的颈侧。“摸摸看,这是你的脉搏。你的心脏仍然在跳动,这就是活着的证据。”

 

Even对这忽然的接触愣了一下,但是没有闪躲也没有拒绝;他困惑而柔软的目光让Isak感觉有点紧张而干渴,可是他的话语仍然消沉:“只要活着就无法逃离自己的意识,唯一能逃离的方法就是死。”

 

Even想用死亡作为逃避这件事让Isak皱起眉头,于是他大胆地反问:“如果死亡就是你已有的那种感觉呢?那你就再没有另一个地方可逃,到时怎么办?”

 

Even被问住了,陷入沉默。

 

Isak继续说道:“也许明天太阳就会爆炸,或者一颗原子弹扔到头上,所有人都会死。也许你以为自己困在一个没人发现的地方,但是偏偏就有人能找到那个角落,把你捞出去。现在所有漫长的担忧都是一种浪费,我们只要过好下一分钟,哪怕把它当成最后一分钟来过。”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任何你想做的事情。”Isak答道。

 

如果这真是他的最后一分钟,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拥抱眼前的人。

 

"我想也试一下你刚才的办法,可以吗?"

 

"当然……"Isak话音未落,Even已经伸出手来,也摸了Isak脖子的侧面。

 

“你的心跳很快。”Even轻声说,“是不是证明你比我‘更活’?”

 

Isak本想挤出一句调侃的话,或者悄悄地咽下口水,但都可悲地失败了,尤其是当发现Even的视线黏着在他脸上,手指轻轻擦过他脸颊的时候。Isak猜测自己的表情一定有点痴迷得太过明显,因为他们之间的空气凝结了,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缩在胸口,又仿佛他们相触的皮肤之间连起一条无形的绳索。就在Isak差点想再做些什么的时候,Even收回了手。

 

“谢谢你。”Even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抱歉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希望不会影响你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是说进入抑郁期吗?”

 

“不,是像刚才那样碰触你。”Even好像自己也不太敢肯定地说。

 

Isak差点凝固了。

 

“……抱歉,我又有点头晕。”Even揉着额头。

 

“那,你休息吧。”Isak既庆幸又有点遗憾地说,“明天我会再来。”

 

“OK。”

 

“还有,”Isak忽然想起来,“从今天开始别再吃PTSDA了,可以吗?你应该不需要它。”

 

“好。”Even没问为什么。但是Isak的直觉告诉他,Even会这么做的。

 

Isak离开屋子时,感觉有点膝盖发软,因为他刚才差一点冲破那条禁界。他必须在陷入漩涡之前及时恢复清醒——Even即将和Sonja结婚,和Mikael之间还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这些念头既让Isak难过又让他冷静。Even本来就不曾,今后也不会属于他,重逢已经是从上天那里偷来了一个额外的机会。他会在这段时间里珍惜再次的相遇,但也必须准备好再次的别离。

 

 

****

 

 

当Isak回到办公室时,Jonas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失魂落魄表情。

 

“Even怎么样?”

 

“他还好,不过需要点时间恢复,还没能提供更多信息。”

 

“这个东西也许可以帮他回忆当晚的情形?”Jonas把一份文件递给他,它终于让Isak眼睛一亮。“这是Even当时丢失的信用卡的消费记录。有人拿着他的卡去使用了。这意味着Even当时可能遇到了一位目击者,而这个人可能会提供关于Even行踪的证词。”Jonas说,“我得去查查当时的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家伙。”

 

“太好了Jonas,那我们分头行动。”

 

 

 

  

10月26日 上午9:00

 

Isak如约到访。Even正坐在桌边咀嚼他的早餐。他看上去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脸色比前一天好了很多;除了依然垂散着的头发,已经非常接近Isak所认识的那个Even。Isak不禁有些恍神。

 

“Isak?”Even先发现了他的存在。

 

"呃,早上好。"Isak问候道。他略有点扭捏的从背后拿出一路藏着的东西放在Even面前。那是一个迷你盆栽,已经开了几朵漂亮的黄色小花。

 

"这是?"Even有点惊讶地问。

 

"房间里有些植物可能会让你感觉好点。"Isak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唇,很快转换了话题。"明天就要出庭了,我来跟你提前沟通一下审理的细节。”

 

他低头去手提包里掏出资料,Even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看着他。

 

“你可以边吃边听我说,这是我们手头的证据和……”

 

“Isak,”Even打断他,声音诚恳地说道,“有时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他伸出手指,轻轻摸了下盆栽中的一朵花。

 

“这东西不贵。”Isak故作轻松地笑笑。他感觉Even的手指仿佛是摸在自己的脸上。

 

“我知道。你在为我做很多额外的事,而我甚至曾故意给你难堪……我不知道该怎么同时跟你表达抱歉和感谢。”Even停顿了一下,向他露出微笑:“也许这么说有点肉麻,但我真的很庆幸有你在这里,Isak。”

 

Isak的全身顿时好像飘进云里。他太想念这种感觉了。他记得Even很爱笑,而他爱在Even笑着的时候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发和脸颊,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Isak放下了手里的卷宗,因为他已经的大脑已经没法再运转别的事情。刚才是Even重逢后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他可以允许自己有片刻的迷离。

 

“我好像很习惯这样。”Even嘴里塞着东西边咀嚼边说话。他吃东西的样子让Isak感觉到幸福。“和你待在一起随便做点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做。对了,你之前说我们曾经是同学?那我们那时候是不是——”

 

“你的感觉可能来自于另外一个平行宇宙。”Isak清了清嗓子,“某一个我们经常待在一起的时空。”他并不准备主动说出过去的事,至少不是现在。在案件尚未有定论之前,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对他们两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还相信平行宇宙这回事?”

 

“我一直相信平行宇宙的存在。无数时空中有无数多个你,过着和现在相似或者不同的生活。你所畏惧的一切可能发生了,而你所期待的一切也同时存在。在其中某个或者许多个宇宙里,你可能从来没有离开过挪威,我们毕业之后也保持了良好的友谊,所以你现在会感觉这一切似曾相识。你也因此不会再卷入麻烦,始终过得幸福快乐。"

 

好吧,这其实是Isak的心愿。

 

“这理论很有趣,可惜我不太喜欢。”Even说。“我怕有一些时空我和喜欢的人会在一起,而也有些时空我和对方分开了。一想到那些我们分开的时空,我就会无比悲伤。”

 

“好吧,这是‘半个空着的杯子’。但我相信命中注定的人总会在一起。”Isak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Even。

 

Even叹息了一声:“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命中注定的人。但是那个人一定不会是Sonja。我不爱她,我们也不是为了自己而结婚——我父母需要Simensen集团的支持,Sonja需要一个漂亮听话的男友,而Simensen家族需要一个入赘女婿。所有人都羡慕我有个那么有钱的未婚妻的时候,我的抗拒好像让他们受到了莫大的冒犯。可是我知道,我并不想要这一切。”

 

“你要入赘Simensen?我以为你的父母不可能让你更换别人的姓氏。”Isak感到非常惊讶。在他记忆中,Even的家人都是一群对家族传统非常执着而骄傲的人。

 

“如果不这样做,就不会再有Naesheim家族了。”Even平静得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我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钱,一切都是虚假的繁荣。所以他们需要我来当交换的筹码。我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这个可笑又可悲的婚约。”

 

“可是——可是你们当年不是主动去美国发展的吗?”Isak不解地问。

 

“如果能在故乡过得够好,谁会愿意离开?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挪威,虽然它现在反而变成了个陌生的地方。”Even低头摆弄着刀叉,“当年Maggnuson家指使自己的律师行动用各种手段捏造故事制造事端,对我们发起破坏海洋环境的诉讼,最终政府对我们开出了天价罚单还吊销了捕捞牌照。我们不得不结束这里的一切跑到美国去从零开始。而他们这些玩弄法律的人得逞之后立刻抢占了所有我们割舍的东西。真是不知道有多讽刺。”

 

“天。我不知道当年发生过这么多事。……这也是你讨厌律师的原因吗?”Isak感慨道。

 

“是的。我承认这有点幼稚。我曾经不分青红皂白的讨厌所有的律师……直到我遇到你。”Even轻声说着,看了Isak一眼,随即垂下了视线。这个有点暧昧的目光让Isak脸颊发热。

 

艹,清醒点Isak。

 

“幸好固执和偏见没有让我错过你。”Even的声音如此柔和,已经完全没搅乱了Isak的神志。“我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Isak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对Even有太多的心愿,只是没有一件能说得出口。

 

“只要你能多想起些案发当时的事,帮忙提供线索,尽快洗脱嫌疑就够了。”Isak试图把语气放轻松点,但他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住真正的心声。

 

“当然,我会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但是我也想知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律师……”

 

Even还没来得及说完下半句,Jonas的来电打断了他们,也把Isak从冲动的边缘拉回了现实。

 

“呃,Jonas发现些新的线索——别怕,应该是于我方有利的。明天出庭的事情无需担忧,我们会搞定。”Isak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起身告辞。

 

这次,Even主动向他伸出手:“你相信我最后能获得自由?”

 

“我一定会带你走出那个法庭。”Isak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很久才放开。

 

 

 

 

"你和Even发生什么了吗?"Jonas在电话里问,"这两天你都在他家。"

 

"呃,我只是跟他沟通明天庭审的事。"Isak边坐进驾驶室边说道。

 

"恐怕你只是为了去看他吧,如果你肯对自己诚实点的话。"Jonas仿佛看透一切般直言不讳。

 

"Jonas!"Isak反弹了一下,又很快放弃了反驳。"好吧,你说的没错。但我趁机会探望他一下,或者主要是去看望他顺便谈案件,有什么区别?"

 

"我明白你对他的感觉,Isak,这不是什么需要禁止的事情。但是在搞清楚他上次是为什么离开的以前,先别急着陷进去。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到伤害。"Jonas说。“好了,说回正事。我调出了酒吧里监控,吧台的人认出了那晚上刷Even丢失的信用卡买酒的人叫Kasper,是个流浪汉。”

 

“能要求警方协助寻找Kasper吗?”Isak问。

 

“有点困难,因为他居无定所,而且似乎因为有些小偷小摸的案底,一直很怕警察。”

 

“我们先看明天庭审的情况是否有必要获取这个不确定的证据。如果真的需要的话,就算警察帮不上忙我们也得自己去找他。见面商量吧。”Isak启动汽车引擎。

 

在离开别墅的时候,他恋恋不舍地从后视镜中偷偷地瞄着Even房间的窗。天,Jonas是对的,他恐怕已经陷进去了。Isak开始向着他从来不曾信奉的各种神祇祈祷自己还留有足够的清醒。也许Even根本就没别的意思,也许一切都只是他内心的幻想;就算Even不爱Sonja他们也必须结婚,千万别怀抱任何错误的希望。更何况——Isak不得不开始给自己催眠——他可能只是Even背后数不清际遇中的一个,就像他从未知道的Mikael一样。

 

剩下的时间,Isak几乎都在集中精神研究各项证据以免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也确实发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可是当他的大脑一旦从高速旋转中放慢下来,Even的声音和脸庞马上就会侵占他的脑海。他只能不停地工作工作工作,直到几乎把自己给摧残得筋疲力竭。到了深夜,他冲了个澡躺进被窝,闭上眼睛,又把不能越界的训诫默念了几遍。。

 

 

可是在沉入睡眠的前一刻,他仍然忍不住去想。如果Even从未离开,他们现在会怎样?

 

 

 

 

 

10月27日 上午10:00 奥斯陆地方法院  

 

"肃静!全体起立。"

 

法庭内的喧哗归于寂静,随着法官和众人的落座,检方示意已经做好准备。

 

"你还可以吗?Even?"Isak又一次确认道。Even肯定地点头。于是Isak也向法官示意辩方准备完毕。Even今天的状态似乎又有些回落。他双眉紧锁沉默不语,视线低垂,不停地在面前的纸上画出一堆混乱的线圈。

 

Isak和Jonas的对手是William Maggnuson和Chris Schistad,两个并不好搞的角色,但并非无懈可击。他们可能很擅长用诱导性的语言和手法去煽动陪审团,但是Isak相信再巧舌如簧也必须臣服于真相的唯一。

 

"尊敬的法官和陪审团,今天我们就Mikael Overlie Boukhal死亡一案对嫌疑人Even Bech Naesheim 提起公诉。那么,首先由我代表检方来简述一下案发过程。"William走到法庭前,示意法庭助理打开了投影屏幕。画面上首先出现的是Even当时所住的套房。Isak内心波动了一下,不过表情毫无波澜。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个地方,但还要忍受继续谈论它几十分钟。

 

"10月22日晚上20:00,嫌疑人在丽笙酒店28楼的豪华套房内举行他的单身派对。他邀请了包括死者Mikael在内的大约二十多名客人,在场的还有活动组织者提供的大约10名……客气点说是服务和表演人员。晚上11点左右,嫌疑人和Mikael一起离开了酒店房间。"

 

William按下了遥控,投影中出现了Even挂在Mikael肩膀上摇摇晃晃走出酒店的录像画面。时间显示此时是10月22日深夜23:01。

 

"然后,两人乘坐出租车来到了死者所在的公寓。他们走进公寓大门的时候时间是23:15分,同时,这也是Mikael最后一次——被目击生存。接着,我们就到了本案最关键的环节。"William停顿了一下,让场内的紧张和肃静发酵片刻,才继续说道:"0:15分,嫌疑人独自一人,逃离了死者的公寓。而这,正是我们稍后会阐述的,死者被推定的死亡时间。"

 

"仅10分钟后,也就是凌晨0:25分,消防局接到公寓起火的报警电话,并于0:35分到达现场开始灭火以及疏散人员。根据其提供的记录,火灾于凌晨1点左右彻底扑灭,消防人员进入屋子查看时,发现了受害者的尸体。"

 

"随后,警方进入现场,很快发现死者在起火前已经死亡,所以立即展开侦查,并从多个目击者的口中获得了死者最后和嫌疑人一起出现的信息,还在火灾现场中找到了属于嫌疑人的证物。于是,10月23日中午11:00,警方将嫌疑人从其居住的酒店拘留询问。警员反馈,当时嫌疑人疑似有畏罪自杀的举动。嫌疑人的辩护律师目前声称他患有精神疾病,缴纳了天价保释金为他换取几天的自由。但是法官和陪审团的成员们,金钱是不能购买无罪判决的。我们希望凶手得到惩戒,还死者以公平。"

 

听众席和陪审团开始交头接耳,法官敲了几下木槌要求庭内保持肃静。

 

"很会讲故事。"Isak低声对Jonas说,"但是他显然也在避重就轻。"

 

Jonas点点头:"先看看他们的底牌。"然后答复法官辩方暂时没有疑问。

 

“如果辩方没有额外补充的,就请检方提供进一步的证据。”法官要求道。

 

"首先我们来看杀死Mikael的凶器——就是这把匕首。"William 拿出一个证物袋,为了让听众席看清楚,同时在投影上展示了它的照片——勉强看得出是把细长的刀,刀柄被烧得黑糊糊并且有些扭曲。"经过检验,它的刀刃与死者身上伤口痕迹一致,并且缝隙中也检出了死者血液成分。但是很遗憾,已经无法提取刀柄上的使用痕迹。但这把匕首与受害人厨房中的刀具都不相同,应该是属于外源物品,因此它很有可能是嫌疑人带进案发地的东西。"

 

Isak脸上忽然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不用费心了,法官先生。"Isak说道,"这把刀绝对不是Even Bech Naesheim携带的。"

 

"哦?你的主张是它属于其他外部来源?"

 

"不,我认为这把刀就来自于受害者家中。"

 

“你认为?”William笑道,“那么你如此推断的证据又在哪儿呢?”

 

Isak展示了一张照片。这是他拍摄的Mikael家没有着火的卧室;画面中是一张书桌,角落里放着那个诡异的羚羊头骨摆设。"你不觉得这个摆件看上去有点奇怪吗?"

 

"嗯,它的一边的羊角断了一半。看上去不太对称。"William说,“我们也注意到了。这没什么稀奇的。”

 

"没错。但是它缺少的那边羊角别有洞天。我们之前请警方将这个摆件作为物证封存并带到了现场,不如就直接给大家展示一下。”

 

法庭警察将那个羚羊头骨从证物箱中取了出来,放在展示台上。Isak戴上橡胶手套,征得同意后,从证物袋中取出那把凶器匕首,然后将它的刀尖对准了羚羊的断角,慢慢地插了进去。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匕首严丝合缝地插进了羊角的断头,并且扭曲的刀柄和另外一边羊角看上去十分对称。

 

“这个羚羊头骨摆件,就是匕首的刀鞘。"Isak说。"也就是说,哪怕是聪明如William检查官一样的人,也难以想象这个摆件中隐藏着这样的利刃。如果不熟悉Mikael家中物品,根本就无从发现这里有凶器可以用。而Even和Mikael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前,他第一次踏入这个现场,如果要杀人,为什么放着显眼的厨房刀具不用而去找出这么隐蔽而且偏门的凶器?"

 

旁听席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William 和Chris 互相看了一眼,Even似乎惊呆了。

 

"也许嫌疑人十年前就知道这个摆件里隐藏着匕首呢?"Chris反驳道。

 

"不可能。我已经去调查了这个摆件的生产商,它五年前才推出上市。"Isak肯定地答复。

 

"嫌疑人毕竟在那里呆了一个小时,他有很多机会可以知道羊角里有匕首。"William说道,“你毕竟不能排除那一小时里发生了各种事情的可能。”

 

见双方僵持不下,法官打断道:"如果检控双方都没有确定的解释,就请检方出示下一项证据。"

 

"没问题。下一项证据更加有力。”William于是提交了下一个证物并投影播放它的图片。“这里是纵火的物证——打火机,昂贵的限量版Zippo,还刻了嫌疑人的姓名首字EBN,足够证实它来源的唯一性了吧?根据嫌疑人拘留期间的证词,这只打火机他一直携带在自己身边,而案发当天带到了现场。"

 

"如何认定这只打火机就是火源?"Isak问。

 

William哼了一声。"如果你非要我把痕迹检验科的报告在这里重新念一下的话,就如你所愿——就现场查勘的结果来看,包括厨房都没有任何其他可以点火的装置,这个打火机是受害人家中发现的唯一的火源。现场的可燃物包括纸张,棉毛混纺物和木质物,也就是墙纸,地毯和沙发等家具,没有检出助燃剂,上述物品的燃点都在100-300摄氏度之间,也就是打火机的火焰温度足够点燃的范围。而根据我们的消防专家利用模拟软件还原当时的燃烧过程,从点火到火焰蔓延到阳台门口引起报警大约需要10分钟,这与从嫌疑人离开到消防局接到报警的时间完全相符。所以说,嫌疑人就是这场火灾燃的纵火者,而他纵火的原因就是他刚杀死了被害人。"

 

William播放了一段模拟案发时纵火和火情发展的视频,里面甚至意图明显地出现了一个虚拟“凶手”的身影——而这个身影是有意按着Even的轮廓设置的。这种鲜明生动的画面显然打动了陪审团和旁听席,Isak简直感觉得到人们看向Even的目光都更冷了。

 

Isak没有直接指出William的哗众取宠,只是拿出了现场的照片指了指标示发现证物的地点:"起火点在客厅,但是根据警方报告,这只打火机是在阳台上找到的?"

 

"很简单,消防高压水枪会把所有物品都移位。它在那儿发现并不代表什么。"William摊手。

 

"再请你仔细看一下现场的照片。起火的时候,消防队通过云梯从阳台外侧向内喷水,诚然,有些水从屋内倒流到阳台上,但是发现打火机的这个角落刚好在关闭的那一侧阳台拉门挡住的死角,喷枪的水流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把它冲到这个角落。我们也请了流体力学专家利用模拟软件还原了当时的水流过程,证明缓慢倒流的水不可能带着一坨铁块漂移那么远的距离。"

 

Isak也示意法庭助手播放了一段视频,并提供了现场的照片。发现打火机的角落甚至没有多少水迹,它确实是一个不可能的角度。

 

"就算打火机不是水流带过去的,嫌疑人也在点火之后把它扔过去的。”William不屑地说。

 

“你又忘了阳台门了,检察官。”Isak说,“如果你在客厅点火,是没有可能隔着阳台门把打火机扔过去的。”

 

“他也可以在阳台将什么东西燃后,把打火机留在那,然后用已经点燃的物品回客厅纵火。"Chris补充道。

 

“那么我想问——他用这么复杂的手法,又将一个刻有自己名字的重要物证留在如此显眼的地方,这样做的目的为何?事实上,与其编写一套复杂的理论证明这种可能的存在,我更倾向于一种简单的解释,那就是Even Beck Naesheim从未将这只打火机用于纵火。他去过现场,恰巧把它遗忘在阳台的角落。而火源另有其物,纵火的也另有其人——而这个带走了真正火源的纵火人,也就是本案的凶手。”

 

法庭内的氛围愈加紧张起来,Even不安地看着Isak。

 

“不错的理论,”William点点头,“但是接下来我们正要告诉你这个推论为何不可能成立了。法官先生,我们想要传唤证人——Eskild Hansen。”

 

 

 

Eskild坐上了证人席,依然向Isak的方向调戏地挤挤眼睛。Isak尴尬回笑了一下,内心翻了个白眼。

 

"那么,证人,请介绍一下自己。"William 说。

 

Eskild清了清嗓子:"法官和陪审团,大家好,我是Eskild Hansen,29岁,目前是公寓的管理员。单身,爱好帅哥和烹饪……"

 

"姓名和职业就够了。"William 打断道,"说说你在案发当晚所处的位置?"

 

Eskild不满地斜了William一眼:"那天我一直在自己家里——也就是公寓一楼,挨着大楼门口的那一间。"

 

"案发时间前后,你看到了什么?"

 

"唔……"Eskild转了转眼睛认真回忆着,"那天晚上,我先是给自己煎了一客上好的菲力牛排,然后开了一瓶香槟酒,吃完之后,我放上音乐——顺便补充一下,是ed sheeran的专辑,我超喜欢他的歌,每次泡澡都要播……"

 

"证人,请你只讲跟目击的事情有关的内容!"William扶额。

 

"你要是不打断我,我都已经说到了好吗!十一点半的时候,我正往浴缸里放水,听到有车听在门口的声音,我往窗口看出去,是Mikael扶着一个看来是上去喝醉了的帅哥。"

 

"你能确认和Mikael在一起的是谁吗?"

 

"就是现在坐在嫌疑人席位上的人啊。你是在怀疑他是不是帅哥吗?拜托,就算天色再暗,这等美色也无法逃脱我的视线……"

 

"然后呢,你还看到了什么?请务必简洁点。"William眯起眼睛看着Eskild。表情像是要吃了他。

 

“我泡在浴缸里,一边欣赏音乐一边看着夜色。”Eskild边回忆边说,“……后来就看到这个帅哥一个人离开啦,脚步有点跌跌撞撞的,很匆忙。我还在猜他们到底有没有……”

 

“他离开的时间呢?”William毫不留情地切断了Eskild。这是Isak唯一默默感谢William的一次。

 

"凌晨0:15。"

 

"你能确定在嫌疑人于公寓内停留的期间,再没有其他人从大门进出了吗?"

 

"我非常确定。因为我就一直在窗边。"

 

"后来你是如何发现起火并报警的?"

 

"我又泡了一会儿感觉水凉了,也就离开浴盆,擦身,吹头发,收拾好浴室和厨房,准备睡觉了。这时候有住户打电话给我说闻到烟味。我走到公寓外面一看,三楼一个阳台门后已经是一片火光,就赶快打电话报了火警。"

 

William 播放了一段报警电话的记录,Eskild确认了这是他自己的声音。录音显示电话接入时间是0:25。William向法官和陪审团陈词道:

 

"至此,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事情发生的时间线。11:30,嫌疑人和死者一起来到公寓。在此停留到0:15。期间,两人发生不明原因的纠纷,嫌疑人杀死了死者,0:15左右,嫌疑人放火并逃离现场,于01:15回到了酒店,之后试图畏罪自杀。

 

从客观证据来说,酒店监控和目击证人都证实了嫌疑人出入死者家中的过程,并且死者家中找到了嫌疑人的打火机。从燃烧痕迹来看,火焰从客厅0:15开始10分钟蔓延到阳台门口的间隔时间0:25,和我们刚才模拟还原的时间高度吻合。所以嫌疑人在离开的当时纵火已经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希望嫌疑人能够及早坦白自首,争取法庭的宽大处理。"

 

Isak清清嗓子,走到了法官面前,忽然回过头看着William。

 

"检察官,你的发言很精彩,可惜其中包含了大量的主观臆测。我们无需逐一纠缠,既然你的主张是‘高度吻合的作案时间’,那我们就来仔细研究一下时间的问题。"Isak转向证人席,"Eskild。我们去过你的公寓。你说你一直在靠近窗边的浴盆里泡澡对吗?”

 

"啊哈,没错,"Eskild表情暧昧地答道,"赤身裸体。"

 

但是此时集中心神的Isak完全不再受到任何的干扰:"你说你在放音乐。请问你是用蓝牙还是连接线播放到音响的?"

 

"用连接线。我的音响还是十年前的老厂牌呢,没有蓝牙接口那么高端的配置。"Eskild耸耸肩。

 

"这些问题与案件有关吗?"William 抗议道。

 

"当然有。"Isak笑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我们把刚才的事情串起来看。——Eskild,你泡澡的时候显然没戴手表,而你的手机又连在客厅的音响上,请问你在目击Even离开现场时,是如何看到时间的?"

 

"小可爱,拜托,我家墙上挂着钟表的!"Eskild笑道。

 

"那么请你仔细看一下这张你家的图片。"Isak将它用投影播放出来,"你的钟表,挂在浴室的门外侧的上方,是你视线的死角,你是如何看到它的?"

 

"呃?这……"Eskild的笑容消失了。

 

"证人可以随时走出过浴缸去看时间。"William插嘴道。

 

"他刚才说了没有离开过窗边。而且他当时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光着身子走出去只为了特地看一眼时间?"Isak玩味地耸耸肩。

 

"我想起来了。我的客厅里有一面镜子对着浴室。我是通过镜子看到门外的挂钟。"Eskild略加回忆之后回答。

 

Isak停止踱步,站在Eskild的面前,盯着他,直至他原本的调侃表情消失无踪。然后,Isak一字一句地说:

 

"Eskild,如果你是从镜子里看的时间,那么你看到的到底是0:15,还是是23:45的倒影?"

 

Eskild,William 、Chris一脸意外,只有Jonas笑着。

 

Isak拿出刚才记录的证词摘要,继续说道:"我们再回顾一下Eskild刚才的供词:从看到Even离开到拨打报警电话之间,他一共做了这些事情:等水凉,擦身体,吹头发,清理浴缸,洗碗,接到住户投诉电话,换衣服出门寻找烟味源头……试问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在10分钟之内完成?所以恐怕Eskild不是0:15看到Even离开0:25报火警,而是23:45就看到Even离开,花40分钟时间做完上述的事情后报警!也就是说,在检方刚才推定的起火时间之前很久,Even就离开现场了;再加上Eskild离开浴室之后并没有继续关注是否有其他人进出公寓,在这之间的30分钟里不能排除进出Mikael家并作案的,另有其人!"

 

听众席顿时哗然。Eskild没有反驳,而是一脸疑惑地陷入了回忆。

 

"肃静,肃静!"法官敲锤示意。"证人,你可以再澄清一次吗?"

 

"确实。"Eskild摇着头说,"我那天看到镜子里的时间,以为就是0:15,我那天喝了点香槟酒,忘记了那只是一个倒影。这么说,Even应该在起火之前很早就离开了公寓。很抱歉,我要更正自己的错误。"

 

William皱起眉头,和Chris交头接耳了一番之后回复道:"证人当时饮酒,不能准确完整地回忆细节。我们要求撤销这个证人关于时间的证词。"

 

"喂,William!我没有醉到那个程度!"Eskild抗议道,"虽然一开始记错了,但是现在我可以确定Even是23:45离开的!"

 

“综合各项条件考虑,证人对于时间的证词本庭暂时无法采纳。”法官裁决道,“那么检方和辩方有没有其他客观证据?可以补充提交。”

 

Eskild无奈地离席而去。

 

"卑鄙!被抓住马脚了就自己打脸。"Jonas笑骂道,"检方的证人自己证明了Even案发时间不在现场。"

 

"人的记忆是不见得可靠的。但是做过的事情不会凭空消失。"Isak对法官说,"我放可以提交一项重要的证据——Even Beck Naesheim的信用卡消费记录。"

 

Isak将一张银行出具的账单投影到屏幕上。

 

“Even在案发当晚,从Mikael家离开的路上丢失了钱包。其中的信用卡被人捡去使用,在一个距离案发地点2公里远的酒吧中消费,从而产生了支付记录。值得注意的是时间——10月23日0:20。也就是说,这个钱包从Even身上掉落或者被盗之后,有个人至少花15-20分钟时间溜到了两公里之外的酒吧里去使用它;这也侧面证实了Even不可能0:15分才从案发现场离开。当然,我们现在还在寻找这位能提供更准确线索的证人。”

 

William和Chris交头接耳一番之后,决定不再做进一步询问。

 

“请双方继续补充调查。本次审理暂时休庭。”法官宣布。

 

这对Isak和Jonas来说已经算是阶段性的胜利。他们相信陪审团已经对检方的证据产生了极大的质疑。Isak拍了拍Even的肩膀告诉他今天他们已经完全达到了目的,而Even也感激地看着他,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走出庭审间的路上,Isak一行看到Adam和Yousef在一旁交谈。擦肩而过时,Adam向Even点点头说“回头聊”,而Yousef对他说:“律师不错。祝你好运。”

 

Even仍然回头看着他们。Isak将Even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这件案子关注度很高,所以法院门外有很多媒体守着,我们会掩护你上车。还有,他们可能会把很多过激的问题抛给你引诱你回答,无需理会。”Isak关切地看着Even,“如果你还需要些时间准备,我们可以等你。”

 

Even深吸一口气,更加信赖地看着Isak:“走吧。”

 

于是Isak和Jonas从两边护住Even,Isak抱着他的肩膀,带着他穿过了由无数长枪短炮的镜头和嘈杂尖锐的质问组成的枪林弹雨。

 

 

 

坐进汽车后座之后,令人焦虑的拥挤人群慢慢被汽车留在越来越远的后方。Isak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一角,发现到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下,似乎很快可以期待阳光的照临。身边是依然沉默但已经放松下来的Even,在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里,他们的身体侧面紧靠在一起。这是他们重逢以来最近的距离。Isak看到Even闭合的嘴角轻轻抿了一下,他的脸没有转过来但是视线却撇向Isak。紧接着,Isak感觉到一只手在没人看得到的角度覆上他的手背。Isak整个人都震动了一下,赶忙移开了视线。

 

“谢谢。Isak和Jonas。今天多亏了你们。”Even说道。

 

“别客气,这是我们的分内事。”Jonas拍了拍Even的膝盖,这让Isak意识到Even只抓了自己的手。于是他故作镇定地应答着,心脏却剧烈地跳动。他在心里猜测又否定,冲动又犹豫了一百遍,他自己也没弄明白这种举动究竟有什么含义,但他还是顺着自己的内心握回了Even的手。

 

 

 

 

“今天真是太棒了,Isak!”回到居住地,Sonja热情地抱了抱Isak,“我很庆幸没有找错人!是不是下次庭审就可以宣判Even无罪?”

 

“一般会经历两到三次审理才会出具最终判决。我相信Even无罪,但目前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接下来也有很多事情要做。”Isak答道。“呃,我需要时不时过来找他确认案件的细节。”

 

“我正希望你能多来陪陪他,随时都可以。”Sonja说,“我有时候确实搞不定他……尤其是他状态不太好的时候。自从和你Even谈过之后,他的心情好了很多。能有你伸出援手我真的很感激。”

 

 

 

如果Sonja知道他和Even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他心里对Even有着什么样的念头的话,还能不能说出这些话呢?Isak心情复杂地走进Even的房间,脚步有点缓慢。比起法庭上犀利而无所畏惧的状态,现在他的心间充满了犹豫和愧疚。

 

“Isak。”Even在看桌上的那一盆蒲公英,但心思似乎有些游离。

 

“嗨Even。”Isak在两步开外停住。他回想起他们在汽车里相握的手,又开始动摇。于是他也去看那盆蒲公英。已经新开了几朵漂亮的黄色小花。再过几天,它们就会变成白色的绒球,随风飘散。——会有那么一两颗种子停留在原地吗?

 

 

“我不想继续履行和Sonja的婚约了。”Even说,“我要告诉她这个决定。”

 

Isak惊讶地张开嘴巴。“为什么忽然——”

 

“并不忽然。”Even说,“一直以来我知道自己过得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但是现在……我心里的某些感觉越来越清晰。事实上,如果我不能真心爱她,就这样度过一生同样对她非常不公平。”

 

“别急着做这么重要的决定。”Isak阻止道,“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帮你洗清罪名,等无罪判决下来之后,你尽可以自由地选择以后要如何生活。但目前你很需要Sonja,无论精神上还是经济上,她始终是你坚实的后盾。”

 

“我正是不希望留在她身边只是为了继续利用她。我按别人选定的路生活了太多年,我不想再这样多过一天。更何况,在经历了我生命中可能是最焦虑而无助的几天之后,我反而忽然找回了自己的踏实和宁静,因为我遇到了你。Isak。我也感觉得到你有同样的心情。”

 

Even面对着Isak,向他走过来一步,目光饱含着情感。这让Isak瞬间感到惊讶和喜悦、懊悔和恐惧;他渴望了Even那么久,却在听到他表白的时候首先的反应就是感到极度后悔——这个时机简直不能更糟糕了,如果是他把两人卷入这场漩涡、失去理智和冷静,进而影响了案件的判决的话,他可能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不,Even,至少——至少你应该记得我也是Sonja雇来的,如果你要离开她,我还怎么留下来继续帮你?”Isak努力地组织语言反驳却显得那么无力。

 

“我只需要知道内心真实的感受,并不强迫你留下。如果你觉得现在的身份是个阻碍,我尽可以自己面对接下来的一切。”Even什么都不在乎地说。

 

“Even,你不明白这样可能失去些什么——”

 

“你错了,我正是忽然明白过来我这些年来失去了什么。”Even微微低下头看着他。“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顺着别人的意愿生存了许多年,一想到和Sonja结婚之后就要永远失去选择生活的权利……我真的再也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他们说的没错,那天被警察拘留之前,我确实试图杀死自己。但是我现在很庆幸当时没有如愿结束生命。不然我就无法再和你重逢。”

 

Isak瞪大了眼睛,难道……?!

 

“你想起了什么?Even?难道你的记忆恢复了?”

 

“我没有找回所有的记忆,但是你唤醒了我心底的感觉。”Even伸出手捧住Isak的脸颊,“你是回到我生命中的天使,我想我很久之前就爱过你。”

 

 

(To Be Continued)